2013年7月9日星期二

左秉隆后裔访谈录

* 柯木林 *  

    三十多年来,我一直努力寻访左秉隆的后裔,都不得要领。作为左秉隆研究者,曾为此抱憾。今年2月,忽然在我的“博客”里出现一张“纸条”,一位署名“左岸”的访客,自称是左秉隆的孙子,目前住在广州。[1] 这信息引起我的高度重视。兴奋之余,即刻与“左岸”取得联系。所谓“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 灯火阑珊处”,多年的努力终于如愿以偿,真乃左公显灵乎?
  根据已知资料,左秉隆原配夫人刘氏早逝,无所出。[2] 次夫人陈氏育有四子一女,四子中一痴二癫一早折。[3] 此外还有三夫人黎氏生子二人 (左鏞、左铭) 及女三人。[4] 而左岸究竟为谁所出?
  为了“查明真相”,我即刻启程广州与左岸会唔。此行获益良多,不仅访问了左岸,还通过他认识其兄弟姐妹及堂兄,同时,也拜会了左秉隆的曾侄孙左振,得到很多有关左秉隆的口述历史资料,使我们对左秉隆的身后事及其后裔现状,有更清楚的认识。


 作者与左秉隆曾侄孙左振 (时年82)

摄于 2009年3月18日左振广州私宅


 作者与左秉隆后裔:(坐者左起) 本文作者、左小玲、左小薇,
(后排左起) 林世怡 (小玲夫婿)、左栋良、左志良

  以下是2009年3月17日至19日在广州与左秉隆后裔的访谈记录:
1.左岸原名左志良,左岸为其笔名,是左秉隆最小儿子左剑明的幼子。在左秉隆后裔中,左志良对他爷爷的事迹最感兴趣,也收集了不少这方面的资料。左志良现年54岁,目前任职于广州市水务局自来水公司,是一名工程师。
2.左志良有兄弟姐妹4人,大哥干良(现年72岁)、二哥栋良(现年56 岁)、大姐小薇(现年66岁)、二姐小玲(现年58岁),兄弟姐妹全部学理工科并从事工业企业的管理工作,目前都已退休。长兄干良居湖南沅江市,其他则定居广州。左志良还有位堂兄左宗良(现年74 岁)住在上海市闵行区莘庄镇,退休前是上海市邮政总局(进口包裹科)的职员。宗良的父亲左志美乃剑明兄长,即左志良的伯父。

 作者与左秉隆孙左宗良摄于左宗良上海私宅

3.左志良的祖母是左秉隆的三夫人黎氏。前文提及,黎氏生子二人(左镛、左铭)及女三人(名字不详)。这次访谈始知左镛即左志美(左宗良之父),左铭即左剑明(左志良之父),三女为左玉英、左瑶英、左慧珠。
4.有关左秉隆的资料,在文革期间为了避免极左思潮给家人带来灾害,只有忍痛放弃收藏。左志良的母亲曾告诉他说,当时左剑明是“流着眼泪去处理那些旧物 件,只留几张普通生活照片”作纪念。目前仅存的一张旧照,是左秉隆去世前五年拍摄的。照片背面有左秉隆媳妇龙瑞荆(左志良之母)手写“先祖左子兴(左秉隆 别字)摄于1915年~1920年代”的字样。这张照片未曾发表过,甚为珍贵(附图)。



5.左秉隆的曾侄孙左振(1927年生, 现年82岁),相貌颇似晚年的左秉隆,他出世时左秉隆已逝世三年。左振的曾祖父左秉桓乃左秉隆兄长(左振不能确定二人是胞兄还是堂兄)。左振收藏不少其家 族的资料,但可惜就是没有关于左秉隆的。左振之祖父左霈,光绪二十九年(1903)考中榜眼。2006年左振将左霈的珍藏及文献(书法、日记等)捐赠香港 天主教区档案室保存(位于香港明爱中心二楼)。左振现居住在广州市海珠区的一间公寓里,安享晚年。
6.左秉隆远祖原籍沈阳,入清改隶汉军正黄旗驻防广州,为忠山佐领下人。民国时入籍广州市。[5] 左振确认了其祖籍为沈阳市铁岭,乾隆三十年(1765)从沈阳调防广州西门,聚居在今日的越秀区净慧路一带,晚清时该地区隶属汉军正黄旗西山佐领管辖。
7.左秉隆幼子左剑明(原名左铭, 左志良之父),人称十六爷,这是否说明左秉隆有子女16名?左振否定这说法,认为这是左秉隆所有兄弟的儿女一起排位,即将左剑明的胞兄和堂兄弟姐妹由大至 小排序使然。这是由于当时家长们希望左家人丁兴旺的做法。因此,左志良称其居住在香港的姑妈左玉英(左秉隆之女)为十一姑妈,而称住在上海的左志美(左宗 良之父)为十五伯,那么十二到十四到底是谁呢?却从无知晓,是早亡还是异母所生?至今没有正确答案。左志良根据资料,整理了一份左秉隆后裔图表,亦只得这 些人了,其余堂亲均未能寻获。(附表)

 附表:左秉隆家族关系图

8.左剑明,1912年新加坡出生,1975年病故广州。他的出世,正是1910年9月左秉隆辞官归隐后的事。由于至今没有确切资料说明左秉隆在清朝灭亡 后留寓新加坡的时间有多长,我们只能从左剑明的出生年份,证明1912年时左秉隆仍然居住在新加坡,左秉隆是在1916年移居香港。左志良听母亲说,其父 3岁返香港,13岁时左秉隆就去世了。由此可见“左子兴先生年谱”所载无误。
9.左剑明一生忧郁,甚少跟家人提起其父左秉隆的事迹。他低调之极,从不庆祝生日,故家人也不知其具体出生月日。尽管左秉隆是一位杰出的外交家,对海外华人贡献巨大,但其后裔并未在祖荫下长大。[6]
10. 左宗良说,其父左志美(左秉隆另一个儿子,原名左鏞, 左剑明胞兄)是基督教徒,因而推论左秉隆可能也是基督教徒。以此求证于左振,他认为这种可能性极大。左秉隆在同文馆所接受的毕竟是西式教育。[7] 走笔至此,我忽然想起了左秉隆担任新加坡领事官期间,曾赠匾予天福宫(“显彻幽明”匾)及都城隍庙(“聪明正直”匾)两座华人庙宇,这种宗教和谐的包容之心,令人佩服![8]
11. 左秉隆晚年曾旅居香港弥敦道92号。当年左秉隆在诗中描绘故居的那种“门对一湾水,楼观四面山”的情景,显然己不复存在。[9] 1916年9月他返回广州,居住在今天越秀区净慧路7号一栋两层楼的花园洋房建筑,旧址亦已无存。[10]

  左秉隆的墓地一直是我关心的问题。[11] 1924年左秉隆卒于广州,葬北郊狮带岗之原。狮带岗位于现在越秀区登峰街狮带岗(即广州大学附近)。1990年初,我曾独自前往狮带岗寻找左墓,无功而 返。此次根据左志良兄弟姐妹们的集体回忆,并在志良及其二哥栋良的带领下,已确定其具体位置就在麓湖高尔夫练习场内,墓葬已不复存在矣(见附图)!

 左秉隆墓地现状,遗迹已荡然无存

  作为左秉隆的后裔,左志良一直以未能保留其祖父的遗物而惭愧。然而,他说:“我们左家后代都因先辈的辉煌而深感骄傲,也以此激励后生,应学习前辈,不懈努力向上”,他也代表左秉隆后人对我多年来的“辛勤劳动,深表感谢”!  [12]
  每当午夜梦回,夜深人静之际,想起左家的致意,未免汗颜! 我只是尽一位历史学者应尽的责任,做我应该做的事。因有感于左秉隆对新加坡华族社会的贡献,故而由衷地宣扬其事迹,谨识不忘,并示后人,藉此以慰左公于九泉之下耳!


附注:
[1] 左秉隆孙子左志良2009年2月14日致本文作者电邮。
[2] 左秉隆原配刘夫人体弱多病,她于1886年4月逝世,年仅37岁。参阅Song Ong Siang, One Hundred Year’s History of the Chinese in Singapore (Singapore:University of Malaya Press, 1967), p. 220.
[3] 左秉隆四子分别为左钰 (“癡儿歎”,《勤勉堂诗抄》卷二,页48)、左鏐、左钺 (“癫儿歎”, 《勤勉堂诗抄》卷二, 页49)、左锟 (“哭锟儿”,《勤勉堂诗抄》卷六,页247)。
[4] 黄蔭普〈《勤勉堂诗抄》卷末记事〉,见《勤勉堂诗钞》,页 1-5。
[5] 左振与左宗良都说他们是广东省南海县人。“左子兴先生年谱”(节录)记载了“民国成立后,先生回国占籍广州市”。所以左秉隆是广州人无疑。至于忠山,左振认为乃西山之误。
[6] 左志良2009年3月26日致本文作者电邮。
[7] 左宗良曾语余云,其父左志美思想甚洋化。左宗良有洋名William,其姐取名爱伦(已故),显然有 “喜爱伦敦”之意。左志美与左宗良均擅长小提琴,乃有其家庭传统渊源,盖左秉隆本人亦长于音乐也。
[8] 出于对左秉隆的崇敬,每年农历大年初一凌晨,我必前往天福宫拜祭“显彻幽明”匾,今年(2009年) 亦不例外,虽细雨纷飞,颇有寒意,依然冒雨前去拜祭。
[9] 左秉隆〈题所居楼〉,见《勤勉堂诗鈔》卷三,页89。
[10] 根据左振的回忆,2009年3月18日,在左志良与其兄长左栋良带领下,考察了左秉隆在广州的旧居。旧居早已拆除,原址现为家具店。
[11] 国际知名学者柳存仁教授在新加坡讲学时,曾提及左秉隆是他的舅公,即其祖母是左秉隆的姐姐。柳教授回忆幼时曾随长辈前往拜祭左公,这是一处宽敞的汉白玉墓地,当时他也不知晓墓地是否还存在。(柳教授未见过左秉隆,他的名字是左秉隆取的).根据“左子兴先生年谱”(节录) 记载 : 左秉隆于道光三十年农历二月初三日(1850年3月16日)生于广州,民国十三年农历四月廿三日(1924年5月26日)卒于广州,五月葬北郊狮带岗之原。
[12] 同注 1。






左岸的博客 - 左秉隆的爱国情结
http://blog.sina.com.cn/s/blog_5e9d355b0100lol9.html


  多年前一天,父亲的一位同事与之父说:你们左姓人家历史上也有对国家之爱国人士啊。父问:此话怎讲,友道出《清朝野史大观》一书一段小史(后段文字),据说当时父笑而轻答,此乃我父,多年后父已仙去,此友告知家人,希望我们能多了解自己祖父的事迹,为此,我到书店买了当时价格不菲的套装五本史记回来,如饥似喝地专门反复看哪段区区几行有关自己祖父的轶事,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在正式渠道中获取祖父的信息,这段野记我绝对相信确有其事,从后来的有关史料中,祖父的人品、官品以及其处事品格,都说明他是一名称职的公务职员,我们理解父亲的苦衷,没有告诉我们祖父过去的事情,也没有得到祖父这位清末二品官员的任何遗产,但他对国家民族,历史上对新加坡华侨族社会的贡献,已让人们了载入史册,这才是给我们左家后代留下的最大精神财富.


附清朝野史大观中段文:


○ 新加坡之记念诏书

  《清代野记》云:余随使泰西时,道出新加坡。其时中国总领事为左秉隆,字子兴,广东人,京师同文馆学生也,能通英、法、德三国语言文字,研究外交,颇有心得。曾惠敏公携之出洋,即任以新加坡总领事,时觞余等于署中。见其书室中有画龙竹筒十余枚,皆长三尺许,两端皆以蜡印封固。异而询之,左叹曰:“此皆历年中朝所颁暹罗、缅甸等国恩诏、哀诏也。制成后,循例颁寄,亦不计人之受与不受。代寄者大都皆中国海商,一至新加坡,即交与领事衙门,日积月累,遂有如此之多。使果寄至彼邦,彼亦必不承认,反生枝节,不如留此以为记念而已。”继又曰:“英人已屡次请求一二幅为博物院之陈列品,吾不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