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真迹之重大历史意义
* 柯木林 *
(1999年)4月24日《联合早报》以封面版显著的位置,刊登了“天福宫发现光绪御书真迹”的消息。阅报后,十分兴奋,当下致电福建会馆秘书柯孙科,向他道贺。此次发现,解开了近百年的历史谜团,可喜可贺。
光绪御书真迹乃藏于“波靖南溟”一匾上半部的铜制圆筒内,立匾时间为光绪卅三年(1907年),原匾本悬挂在天福宫正殿高梁处,此次因重修天福宫被卸下,故有此发现。
记得1973年初,笔者与一批同道友好林孝胜(曾任新加坡历史博物馆馆长)等考查新加坡华族历史古迹时来到天福宫,当时以望远镜观察高梁上的“波靖南溟”一匾,发现此匾正中央有“光绪御笔之宝”六字方印,从此断定了此匾为光绪皇帝所赠。
再看看匾额上的铜制圆筒,有点蹊跷,因而怀疑“波靖南溟”四字的御笔真迹可能就收藏在这小圆筒内,正如传闻中的雍正皇帝传立诏书,是收藏在乾清宫的 “正大光明”匾额的后面一样。1973年6月7日,笔者在当年的《星洲日报》发表了“古色古香的天福宫”一文,首次提出这个疑问。
一、如何带到新加坡来呢?
然而,光绪御笔真迹是如何带到新加坡的呢?笔者曾就此事求教于当年著名的南洋历史学者陈育崧(已故)。根据他的分析, 这可能是由光绪御弟醇亲王带来。笔者据此翻阅资料,得知醇亲王曾于1901年7月31日莅新,并于同济医院接受侨民递送颂词。另一种说法是此真迹由钦差大 臣张弼士于1905年12月21日带来新加坡。但笔者却以为满清政府驻新加坡首任领事官左秉隆的可能性最大。
史载左秉隆曾于1907年再度南来任新加坡兼海门等处总领事。而“波靖南溟”一匾的“奉赐御书”时间为光绪卅三年十月。光绪卅三年十月为公元1907年12月,两者在时间上相距甚近。当然,我们必须要有更多的史料进一步证明。
卸下的“波靖南溟”一匾是放置在福建会馆嘉庚堂内。笔者从近距离观察了这铜制圆筒,以为必须要经过烧焊才能打开,或许这就是1976年天福宫重修时没有打开圆筒的缘故。若要烧焊,可能损坏真迹。据柯孙科告诉我,他们只是加了点油,即将圆筒扭开,真是意想不到。
在中国,乾隆皇帝御笔之宝比较常见,但光绪皇帝的御书,据中国著名建筑学教授罗哲文说:“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我们姑且不论真迹的珍贵与价值,此次御笔真迹重见天日,还只是一个开端,接下来的一连串保存与处理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首先国人必须了解此文物的历史意义。它代表了一个历史阶段的产物。这个历史阶段,就是我们的先辈,在这片土地上所留下的痕迹。
二、新加坡占重要外交地位
殖民时代的华族社会,与中国社会一衣带水,华族人口虽然庞大,但却无本地意识。他们所期望的,是一个强大的祖国可以作为后盾,以提高他们海外地位,因 此在心理上遂有效忠国家领导层的倾向。谁能把中国带强,便向谁效忠。新加坡是满清政府在海外设置领事的第一个地方,可见当年新加坡在满清政府的“总理各国 事务衙门”中的重要外交战略地位。
当年新华社会在首任领事官左秉隆的倡导下,一个亲中国的华族社会显然已经形成。“波靖南溟”一匾背后所隐藏的历史,际此盛世之时,应该有专门部门负责整理与撰写,并加以诠释。
三、文物发现不易保存更难
文物发现不易,保存更难。保存文物乃千秋大事,不可不慎。御书真迹是书写在“黄绢”上,打开时已有破损,这种清代“黄绢”,目前在新加坡肯定无法找 到,因而造成了修补的困难。如果时下尚无专门部门或专业人士能有效地修补,长期地保管与保护,我们不妨把眼光放远一点,借助他方的力量。
以1983年在山东省青州市发现“明赵秉忠状元卷”为例,这份有400年历史的中国唯一保存至今的“明代状元卷”,被发现后真本即由北京故宫博物馆收 藏,然后再根据原件,有限量的复制出售,复制品之精制,几可乱真。这样一来,不仅文物得以保存,又有经济效益,亦让研究学者及文物爱好者目睹珍宝,实乃一 举数得也。
再者,要考虑“以商养文”的可行性,文化的保存与发扬,必须有经济基础。作为“国家古迹保存局”保护下的古迹,重修后的天福宫,肯定有其难以抵挡的魅力,其之成为新加坡旅游热点,当不在话下,复制御书附上说明,作为旅游者珍藏的纪念品,亦不失为一件赏心乐意之事。
收藏了近百年的“光绪御书之宝”在天福宫被发现,解开了个人蕴藏多年的一个“历史之结”,兴奋之余,聊作此文,并向主持此次发现的有关人士致意。
本书作者柯木林在1973年发现了“光绪御笔之宝”
摘自 新加坡《联合早报》(1999年4月29日)
附: 天福宫发现“光绪御笔之宝”
座落在直落亚逸街(Telok Ayer Street)的天福宫是新加坡历史悠久的庙宇,也是福建会馆的前身。它建于1842年,至今已有160年的历史。该殿高梁处原悬挂有“波靖南溟”一匾(1907年12月立),为清朝光绪皇帝之“奉赐御书”,近日因重修天福宫被卸下,置放在福建会馆嘉庚堂内。
1999年4月23日(星期五)下午,负责修复工程的建筑师王忠义准备了锯子等工具,在三名中国著名的古建筑教授罗哲文、郭湖生和马瑞文及福建会馆理事的见证下,打开御匾“波靖南溟”上的铜制圆筒,收藏在筒内近百年的“光绪御笔之宝”终于重见天日。
当晚,《新明日报》、《联合晚报》以显著版位刊登此项消息。次日(4月24日),《联合早报》更以封面彩色版报道。同一天,《海峡时报》亦有同样的报道。
其实早在1973年初,曾在天福宫考察的新华历史学者柯木林就发现此御赐匾额。据柯木林说,他当时以望远镜观察悬挂在正殿高梁处的“波靖南溟”一匾, 赫然发现此匾正中央有“光绪御笔之宝”六字方印,因而断定此匾为光绪御赠,再看看匾额上的铜制圆筒,有点蹊跷,于是乃怀疑“御笔之宝”就收藏在该圆筒内。
1973年6月7日,柯木林在当年的《星洲日报》上发表了“古色古香的天福宫”一文,首次提出这个疑问。然而,这项发现,在当年并不引起轰动,亦不受 重视。所以,当天福宫在1976年重修时,圆筒没被打开。然而,“光绪御笔之宝”收藏在圆筒内的可能性却被当作佳话流传开来。1983年5月,新加坡电视 台制作的记录片《石叻怀古》,就采用了这种说法。
“御书”发现后的第六天,既4月29日(星期四),《联合早报》言论版发表了柯木林撰写的“光绪真迹之重大历史意义”一文。文中柯君对“御笔之宝”的保存及处理问题,提出了他的看法:
* 御匾背后所隐藏的历史,应该有专门部门负责整理与撰写,并加以诠释;
* 如果时下尚无专门部门或专业人士能有效地进行修补,长期地保管与保护,不妨借助他方的力量;
* 要考虑“以商养文”的可能性,有限量地将原件复制出售,不仅文物得以保存,又有经济效益,亦可让研究学者及文物爱好者目睹珍宝。
针对“御笔之宝”的保存与处理问题,5月2日《联合早报星期刊》公布了福建会馆的决定:“光绪皇帝御书真迹将进行修补工作,如果本地缺乏这方面的专 才,便派专人把御书真迹带到北京,请北京故宫博物院的专家修补,修补之后再把真迹送给新加坡历史博物馆。”新加坡历史博物馆馆长林孝胜在获知此消息后,非 常高兴,并说:“这是博物馆的大收藏。”
正当“光绪御笔之宝”在新加坡传得沸沸扬扬之际,一场有关“波靖南溟”是否出自光绪手笔的论战开始了。5月16日《联合早报星期刊》访问了中国文物专家罗哲文教授,他从三方面确定这是光绪皇帝的御笔:
* 在封建王朝时代,只有皇帝才可以在黄绢上写字;
* 匾额以雕刻九条龙为设计,从两条龙的前爪捧着收藏御书真迹的铜制圆筒的布局来看,这应该是皇帝的墨宝;
* 光绪皇帝对南洋华侨支持“戊戌变法”有好感,故挥毫写字送给南洋华侨。
紧接着5月24日(星期一)的《新明日报》与5月25日(星期二)《联合早报》分别刊登了杜南发的“光绪御笔不是真迹?”和林亦秋的“‘波靖南溟’确 是光绪御书真迹吗?”两篇文章。杜南发以大量史料,说明代笔为中国翰墨世界的普遍现象,上至宫廷和官方文件,都有代笔情形。他并以光绪皇帝的亲笔书法来证 明“波靖南溟”非御笔真迹。林亦秋则认为光绪皇帝自戊戌变法(1898年)失败后一直被囚禁于瀛台至死,不可能挥毫御赐;并且光绪皇帝在书法上未有任何造 诣,以及在黄绢上写字在清末已不是皇帝的特权为论据,质疑“波靖南溟”四字,很可能是由光绪皇帝的老师翁同龢或由其他大臣代笔。
无独有偶,5月26日(星期三)《海峡时报》第一篇有关天福宫“光绪御笔之宝”的全面报道也以此御书是否出自光绪手笔着眼,访问本地3位知名人士。新 华历史学者柯木林、新加坡中国书法学会会长陈声桂和新加坡历史博物馆馆长林孝胜,他们均从不同的角度认证其非“御笔真迹”。
很明显,本地文化界有识之士,在不同时间,从不同的角度一致质疑“波靖南溟”出自光绪亲笔的可能性,这在本地文化界是罕见的。至此,除非再有新的线索,有关“光绪御笔之宝”的争论应是告一段落了。
本地中英文报读者群对此发现都饶有兴趣并参与论证真伪,不仅仅因为这是新加坡考古的一项珍贵发现,更重要的是情系三代情,御书背后所隐藏的是我们祖辈在这片土地上留下的痕迹,是我们文化遗产的一部分。
摘自《源》(总45期),(新加坡:宗乡会馆联合总会,1999年),页26-27
座落在直落亚逸街(Telok Ayer Street)的天福宫是新加坡历史悠久的庙宇,也是福建会馆的前身。它建于1842年,至今已有160年的历史。该殿高梁处原悬挂有“波靖南溟”一匾(1907年12月立),为清朝光绪皇帝之“奉赐御书”,近日因重修天福宫被卸下,置放在福建会馆嘉庚堂内。
1999年4月23日(星期五)下午,负责修复工程的建筑师王忠义准备了锯子等工具,在三名中国著名的古建筑教授罗哲文、郭湖生和马瑞文及福建会馆理事的见证下,打开御匾“波靖南溟”上的铜制圆筒,收藏在筒内近百年的“光绪御笔之宝”终于重见天日。
当晚,《新明日报》、《联合晚报》以显著版位刊登此项消息。次日(4月24日),《联合早报》更以封面彩色版报道。同一天,《海峡时报》亦有同样的报道。
其实早在1973年初,曾在天福宫考察的新华历史学者柯木林就发现此御赐匾额。据柯木林说,他当时以望远镜观察悬挂在正殿高梁处的“波靖南溟”一匾, 赫然发现此匾正中央有“光绪御笔之宝”六字方印,因而断定此匾为光绪御赠,再看看匾额上的铜制圆筒,有点蹊跷,于是乃怀疑“御笔之宝”就收藏在该圆筒内。
1973年6月7日,柯木林在当年的《星洲日报》上发表了“古色古香的天福宫”一文,首次提出这个疑问。然而,这项发现,在当年并不引起轰动,亦不受 重视。所以,当天福宫在1976年重修时,圆筒没被打开。然而,“光绪御笔之宝”收藏在圆筒内的可能性却被当作佳话流传开来。1983年5月,新加坡电视 台制作的记录片《石叻怀古》,就采用了这种说法。
“御书”发现后的第六天,既4月29日(星期四),《联合早报》言论版发表了柯木林撰写的“光绪真迹之重大历史意义”一文。文中柯君对“御笔之宝”的保存及处理问题,提出了他的看法:
* 御匾背后所隐藏的历史,应该有专门部门负责整理与撰写,并加以诠释;
* 如果时下尚无专门部门或专业人士能有效地进行修补,长期地保管与保护,不妨借助他方的力量;
* 要考虑“以商养文”的可能性,有限量地将原件复制出售,不仅文物得以保存,又有经济效益,亦可让研究学者及文物爱好者目睹珍宝。
针对“御笔之宝”的保存与处理问题,5月2日《联合早报星期刊》公布了福建会馆的决定:“光绪皇帝御书真迹将进行修补工作,如果本地缺乏这方面的专 才,便派专人把御书真迹带到北京,请北京故宫博物院的专家修补,修补之后再把真迹送给新加坡历史博物馆。”新加坡历史博物馆馆长林孝胜在获知此消息后,非 常高兴,并说:“这是博物馆的大收藏。”
正当“光绪御笔之宝”在新加坡传得沸沸扬扬之际,一场有关“波靖南溟”是否出自光绪手笔的论战开始了。5月16日《联合早报星期刊》访问了中国文物专家罗哲文教授,他从三方面确定这是光绪皇帝的御笔:
* 在封建王朝时代,只有皇帝才可以在黄绢上写字;
* 匾额以雕刻九条龙为设计,从两条龙的前爪捧着收藏御书真迹的铜制圆筒的布局来看,这应该是皇帝的墨宝;
* 光绪皇帝对南洋华侨支持“戊戌变法”有好感,故挥毫写字送给南洋华侨。
紧接着5月24日(星期一)的《新明日报》与5月25日(星期二)《联合早报》分别刊登了杜南发的“光绪御笔不是真迹?”和林亦秋的“‘波靖南溟’确 是光绪御书真迹吗?”两篇文章。杜南发以大量史料,说明代笔为中国翰墨世界的普遍现象,上至宫廷和官方文件,都有代笔情形。他并以光绪皇帝的亲笔书法来证 明“波靖南溟”非御笔真迹。林亦秋则认为光绪皇帝自戊戌变法(1898年)失败后一直被囚禁于瀛台至死,不可能挥毫御赐;并且光绪皇帝在书法上未有任何造 诣,以及在黄绢上写字在清末已不是皇帝的特权为论据,质疑“波靖南溟”四字,很可能是由光绪皇帝的老师翁同龢或由其他大臣代笔。
无独有偶,5月26日(星期三)《海峡时报》第一篇有关天福宫“光绪御笔之宝”的全面报道也以此御书是否出自光绪手笔着眼,访问本地3位知名人士。新 华历史学者柯木林、新加坡中国书法学会会长陈声桂和新加坡历史博物馆馆长林孝胜,他们均从不同的角度认证其非“御笔真迹”。
很明显,本地文化界有识之士,在不同时间,从不同的角度一致质疑“波靖南溟”出自光绪亲笔的可能性,这在本地文化界是罕见的。至此,除非再有新的线索,有关“光绪御笔之宝”的争论应是告一段落了。
本地中英文报读者群对此发现都饶有兴趣并参与论证真伪,不仅仅因为这是新加坡考古的一项珍贵发现,更重要的是情系三代情,御书背后所隐藏的是我们祖辈在这片土地上留下的痕迹,是我们文化遗产的一部分。
摘自《源》(总45期),(新加坡:宗乡会馆联合总会,1999年),页26-27
南溟文斋-李庆年:新加坡天福宫匾额《波靖南溟》的由来
http://kenglian46.blogspot.sg/2007/06/blog-post_3031.html?m=1&from=singlemessage&isappinstalled=0
不久之前,本地中文报纸为了天福宫匾额《波靖南溟》而热闹了一阵,一时之间,报人记者,学者专家,纷纷扬扬,撰文立说,推敲揣测匾额来源。然而推敲无门,揣测莫据,来源不清,终无结果,匾额依然,神秘高悬。其间且有人因目睹光绪皇帝颁赐的黄绢御书而兴奋莫名者,有人目睹黄绢御书而认为价值连城者,时光荏苒,人心思利,历史沦为论值猜测,实在令人感慨桔逾淮化为枳的悲哀!
《波靖南溟》的由来如何?稍查资料,即可一目了然。据1908年7月1日《叻报》新闻“神人共庆”条所载:
昨为本坡福帮侨商送神回銮之期,并于是早在天福宫正殿恭悬御赐匾额一方,文 曰:波 靖南溟。上盖御宝,篆曰:光绪御笔之宝。匾之首末添注款文曰:光绪三十三 年十月吉旦,奉赐御书墨宝于天福宫,臣福建众绅耆恭摹云云。
先是,前年泉州大水为灾,叻中诸闽商由平粜局存款项下拨银一万元,汇解泉城, 交由筹赈局绅黄谋烈、林云龙、黄搏扶诸君设法赈济。事毕,由局绅据情禀报省府各宪 ,旋经闽督奏请奖励,以侨商助赈出于至诚,虽据称不敢仰邀奖叙 ,自未便没其急公好 义之忱,恳请天恩,准给御书匾额,移奖天福宫,由陆军部恭赍到闽,邮转来叻,当经 闽籍绅商祗领摹刻,敬谨悬挂,以志君恩,以答神贶,而诸商之出资助赈,谊笃维桑, 亦可共垂不朽矣!
又查御书真迹系黄绢墨书,每字约尺有五寸,另制锡匣一个,珍藏其中,敬置匾额 之上 。
当悬挂时,各绅商衣冠跄济,拈香行礼,颇极一时之盛。惟本届送神,仅用香、亭 、旗、伞,不似从前之雕扎点景。节靡费以兴学堂,顺舆情以存古制,斟酌的中,神人 共庆,将见一变至鲁,一变至道,胥于此举卜之矣!
这一记载将《波靖南溟》的由来写得清清楚楚。原来,当时泉州发生大水,新加坡福建帮商人发起赈灾捐款,在当地设立平粜局,并将所筹集的一万元汇往泉州筹赈局。事后,泉州筹赈局禀报省府,又经闽浙总督(当时的闽浙总督是松寿) 禀报朝廷,于是赏以御书,以资奖励。新加坡天福宫是福建帮议事之所,平粜局即设于此处,因此,光绪帝的御书赏给天福宫是十分自然的。
从记载中还可以知道,御书是通过邮寄方式寄来,并无通过任何人携带。御书到达后,才加以摹刻成匾,悬挂的日期是1908年6月30日。记载中所说的“光绪三十三年十月吉旦” ,指的是收到御书的日期,即1907年11月。至于御书何时发出?《清德宗实录》卷五七一记载:
(光绪三十三年三月) 癸丑,颁南洋新嘉坡天后庙扁额曰:波靖南溟。谕军机大臣 等电寄。
光绪三十三年三月癸丑,即1907年5月4日,这里所说的“颁南洋新嘉坡天后庙扁额” ,指的是御书而不是已经摹刻的匾额。御书由“军机大臣(时为铁良) 等” 寄 发,我们配合《叻报》所载来看,即军机处陆军部负责将御书送往福建,再由闽浙总督或泉州筹赈局诸绅商邮寄新加坡。从1907年5月4日御书寄出至1907年11月收到,约共是五个月,九个月后,即1908年6月30日,御书制成匾额,悬挂在天福宫正殿上。
《叻报》载“御书真迹系黄绢墨书,每字约尺有五寸,另制锡匣一个,珍藏其中,敬置匾额之上。” 这描述与今天所见一致。匾额从悬挂至今,尚未百年,1908年11月14日,光绪帝死,距离匾额悬挂仅有五个月。
天福宫匾额《波靖南溟》的现实意义,在于体现华侨对于国家的关心爱护,而不在于后世之人对于文物的观赏。光绪帝赏赐匾额御书,着眼处就是福建帮商人对国家,对家乡的殷切关怀。这种关怀在清末新、马华侨社会中,热烈地反映在各帮的赈灾活动中。
《叻报》记载的“前年泉州大水为灾”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根据《朱批档》之宣统元四月十六日闽浙总督松寿奏折(见《近代中国灾荒纪年》,湖南教育出版社,1990年3月,页713)所载:
(光绪三十一年)(五月) ,福建“泉州府属晋江、南安、安溪;漳州府属南靖、长 泰、平和等处” ,继上年水灾之后,今年“复遭水患” 。
这是1905年6月有关漳、泉水灾的记载。同年10月24日,新加坡《叻报》刊登《泉永水灾乞赈》启事,呼吁华侨捐款,赈救灾民,其文如下:
公启者,顷接泉州筹赈局绅董林云龙、黄谋烈、黄搏扶、林翀鹤、林骚、吴曾、龚显 鹤、吴拱震、张大河、施炎诸君函报:
本年五月三十日,大雨倾盆,溪流暴发,永春之乌湿山,安溪之云岩、五阆山,南 安之南山,各处山水皆视如。建瓴、溪南二县,平地水深二丈有余;晋江城内外低处 ,亦高逾丈。被灾之后,有全乡淹没者,居民依山则登高,临水则乘筏,仓卒逃生, 无瑕他顾,耕牛、农具、器物多漂没无存。统计灾区二百里,灾黎数万户,屋宇大半 倾塌,荡析离居,殊令见者伤心,闻者鼻酸!
经就郡城设局筹赈,并蒙省宪拨米五百石分发各处。查实极贫之户,配银分给,俾 延旦夕。及交秋令,又届农时,欲往无家,欲播无秧,欲耕无牛,欲食无谷,种种惨 状,笔难罄述!
兹则秋尽冬来,饥寒交迫,遍野哀鸿,而内地筹捐,业已势成弩末,不得不沥陈灾 象,联请南中善士,大发慈悲,共襄赈恤,董事等当为数万户灾黎,拜高厚之赐矣!
以上皆来函之词,所述情形,殊堪悯恻,尚望乐善诸公,慷慨签题,成兹美举, 将见作善降祥,报无或爽,胥于此举卜之矣!
光绪三十一年九月廿六日
新嘉坡平粜局董事公启
这则启事于1905年11月15日又再见报,平粜局诸公苦口婆心,精神可嘉!作为福建帮联络中心的天福宫,在接到泉州筹赈局来函之后,组织了新加坡平粜局,筹措了一万元,汇往泉州救灾,因此得到光绪帝的御书奖赏。
天福宫在新加坡历史上曾经是福建帮的团结中心,在没有政权的情况下,福建帮领袖所依恃的是神权,以及神权笼罩之下的族权,天福宫以天后(天妃) 作为族人的共同信仰神祇,是利用神权代替政权的作法。清政府清楚天后在福建帮华侨中的作用,因此它所颁发的对象注明是“新嘉坡天后庙” ,而不是当时已经习惯的称谓“天福 宫” 。
清末新加坡筹赈救助中国水旱灾的中心是同济医院,它在新加坡历史上,有着光辉的纪录,它是新加坡重要的古迹。然而时至今日,同济医院建筑,却沦为消闲娱乐场所,孤零零地蹲在街边。天福宫也是一样,即使经过修饰打扮,外表焕然一新,可是没有人想要好好地向下一代说明,它们在新加坡历史上曾经扮演的角色,它们在历史上所包含的意义。抚今追昔,什么是历史?什么是先辈精神?在大厦林立,车水马龙的商业社会里,人们斤斤计较于薪金收入,历史早已是沉痛的记忆!
一九九九年九月九日完稿
二○○六年九月二十一日修订
海外唯一留存中国皇帝御赐书法真迹,就在新加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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