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人会馆的现代化问题
* 柯木林 *
* 柯木林 *
一、历史的回顾
在新加坡华人宗乡会馆的发展史上,1986年1月27日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这一天,新加坡宗乡会馆联合总会正式成立。总会的成立,就好像在一
湖平静的水面上,掷下一块巨石,其所引起的涟漪与震荡,乃不容忽视。我们不难发现到,自从总会成立以后,许多会馆在旧有的基础上,都“动”了起来。他们积
极开展各项活动,好不热闹∶比如福建会馆的儿童演艺班;潮州八邑会馆的文艺书籍出版计划;同安会馆的新马华社研究丛书出版计划;福州会馆的华乐队;南安会
馆的口琴队;晋江会馆的舞蹈组及琼州会馆的中华文史讲习班等等,都十分有名。华人宗乡会馆是华族社会重要的一环。在观念上,宗乡会馆其实是包含了二种不同类别的组织,它们是:(一)血缘性的宗亲会馆;和(二)地缘性的同乡会馆。过去一百多年的历史证明,宗乡会馆在新加坡华族历史上,曾扮演极重要的角色。
我们知道,开埠初期的新加坡华族人口,主要系来自中国沿海各省和马六甲。对新加坡来说,他们都是外来移民。从马六甲来的漳泉商人,属于比较上层的海峡 侨生,他们在马六甲马礼逊剏设的华英书院读过书,对英文有相当修养,也有机会在洋商的事务所办事,了解洋人的脾气,懂得洋人经商的手法,说得一口流利的英 语。他们来到这个新兴的都市,如鱼得水,一个个风云际会,春风得意马蹄轻,产生了资产阶级的一群,构成了早期新华社会的上层阶级。
至于那些从中国沿海各省,如福建、广东及海南岛等地来的移民,虽然也有商人,但大多数为劳工、技术工人(如木工)或落魄文人(后沦为写信匠,书记及私 塾教员)。这批移民构成了当年新华社会的中下层阶级。他们来到这块英国人在远东建立的商业基地后,由于人地生疏,需要依靠乡亲或宗亲的协助,才能解决生活 问题。在这历史背景下,宗乡会馆应运而生。同乡亲戚间的紧密合作与关怀,是当时求生存的必要条件。正如道光廿四年(1884年)“重建应和馆碑”中所说 的:“客旅重洋,互助为先,远适异邦,馆舍为重”,正是当日情景的写照。
然而,宗乡会馆的组织,并不只是单纯地为新客提供就业与住宿的问题而已。从历史上看,会馆仍是当年各籍贯移民的联络中心和团结机构。会馆办理的事务包括团结乡亲,照顾病弱同胞,主持婚丧仪式,排解纷争,维持法纪,办医院,办学校和带头发起公益事业。
新加坡最早的宗亲会馆是曹家馆,位于劳明达街(Lavender Street),原址已被拆除。一般相信,曹家馆在1819年新加坡开埠后不久就成立了。至于最早的同乡会馆则是宁阳会馆,创立于1822年,从1890 年至1940年日本占领新加坡前的半个世纪期间,可说是华人宗乡会馆的黄金时代。这时期所组织的会馆,有一个特色,就是多数以“总会”的姿态出现而组成规 模更大的会馆,如血缘性的陇西李氏公所(1907年),南洋江夏堂(1924年);地缘性的漳州总会(1929年)、潮州八邑会馆(1929年)、南洋客 属总会(1929年),和广东会馆(1937年)等等,都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依此看来,总会的组织,并不是一个新的概念。我们的前辈早已做过。当然,过去总会的组织,只限于地缘或血缘的组合,直到宗乡总会的成立,才有历史性 的,联合血缘和地缘组织的大团结,这不愧为一项划时代的创举。然而至今却有人怀疑宗乡总会成立的目的,是要“并吞”其他各小会馆,这是一个很大的误解。
根据一项非正式的统计,新加坡共有235家宗乡团体,其中102家属宗亲会馆,133家为同乡会馆。如果包括各血缘性或地缘性所组成的总会,数目当然不只这些。目前新加坡宗乡会馆联合总会是一个拥有一百个团体会员的大组织。
二、挑战与反应
英国著名历史学家汤恩比在他的巨著《历史的研究》一书中说,中国的黄河流域与印度的恒河流域之所以能成为人类文明的摇篮,是因为这两条河流时常泛滥,
而辉煌灿烂的中印古文明,就是聚居在大河流域两岸的人民对恶劣环境的挑战所作出反应。汤恩比计算过,人类历史上一共出现过廿一种文明,其中十四个已绝迹,
六个正在衰朽,只有古希腊文明转化成了工业文明,浪潮席卷全世界。如果从大看小,作为关心宗乡会馆发展的我们,又能从汤恩比的“挑战与反应”(challenge & response)的理论中取得什么教训呢?目前宗乡会馆所面对的挑战是什么?我们对于这些挑战,又应该作出怎么样的反应?
在某种意义上说,宗乡会馆的组织属于上层架构,其赖于支持这上层架构的是它的基层架构(infrastructure)。换句话说,早期宗乡会馆的滋 生,有其社会条件与历史因素,我们在上文已经讲得很清楚。宗乡会馆既然是建立在一个移民社会的基础上,那么,现在这个社会基础消失了,很自然的,在一般人 的心目中,宗乡会馆遂成了有点不合时宜,甚至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这是宗乡会馆所面对的挑战之一,这个挑战的来源是由于社会组织,起了“质”的变化。
新加坡宗乡会馆都是属于“志愿团体”。从社会学的观点上说,“志愿团体”的主要特征在于它的非营利性。除了一两名专职的人员外(如座办或执行秘书),其他的成员都以部分时间和在无赔偿的条件下参与会务。
近年来,随着经济的发展,社会的进步,许多“志愿团体”也如雨后春笋般地出现,其中包括由政府极力支持与推动的公民咨询委员会及市镇理事会等,这是宗乡会馆所面对的挑战之二,即是面对其他新的“志愿团体”的竞争。
外来的挑战尽管严重,宗乡会馆本身的问题,亦不容忽视。许多会馆没有活动,再加上领导层老化,会员来源中断,缺乏新血注入,长此下去,就有被淘汰之虞。这是宗乡会馆所面临的挑战之三,即是内部机制的退化。
任何一种制度或组织,如果不能适应时代的需求,不是面临被淘汰,就得要变革求新,此外另无他途。宗乡会馆所面临的挑战,是历史性的,也是时代发展的必然结果。宗乡会馆经过了一百多年的发展,如今已走到了历史的十字街头,必须对当前的现实,作出抉择与反应了。
三、从转化中得到新生
要生存就必须变革求新,这听来似是残酷,但却是事实,我们应当勇敢地正视历史。其实,宗乡会馆所面临的危机与挑战,这还不是头一遭,只是这次的问题,是百多年来最严重的一次。早在1890年,当英国殖民地政府颁布《社团注册法 令》时,许多宗乡会馆都担心有被关闭的危险。52年后,新加坡进入日治时期,宗乡会馆渡过了三年零八个月的冬眠状态。从1959年自治至今,新成立的宗乡 会馆,已是凤毛麟角,微不足道。直到1984年12月2日,由九大会馆,即福建会馆、潮州八邑会馆、南洋客属总会、广东会馆、三江会馆、琼州会馆、福州会 馆、晋江会馆、惠安公会联合发起主办《全国宗乡会馆研讨会》时,才打破了多年来会馆沉寂的局面。
这个研讨会在潮州八邑会馆举行,共有185间会馆的665名代表参加,由第二副总理王鼎昌主持开幕。研讨会肯定了会馆存在的社会功能,并提出了十大建 议。事后在研讨会的基础上,由福建会馆、潮州八邑会馆、广东会馆、福州会馆、南洋客属总会、琼州会馆及三江会馆发起组织“宗乡会馆联合总会筹备委员会”, 积极筹组总会的工作。1985年12月9日,宗乡总会获准注册,一个月后的1986年1月27日,新加坡宗乡会馆联合总会成立了。总会是代表华人社会的最 高领导机构,其中四项主要的宗旨是:
(一)促进、加强及鼓励新加坡各华人宗乡会馆彼此间建立更好与更密切的关系、协调、合作及了解;
(二)促进、主办或资助教育、文化、社会及其他活动,以提高公众人士对华族语文,文化和传统的认识、了解及欣赏能力;
(三)提倡、资助或从事有关华族语文、文化及传统的研究;
(四)主办、参与或协助社区与福利服务。
上述四项宗旨,是华人宗乡会馆在面临挑战后所作出的反应。而且在统筹统办的基础上,目前的宗乡总会,已由过去单纯地照顾族人的切身利益,转化而为全体 国人谋福利的团体(见第四项宗旨),俨然以超地缘、超血缘、超帮派、超种族的姿态出现。同时,作为华人社会的最高领导机构,宗乡总会也提升成为捍卫、保 存、推广与发扬华族传统文化的堡垒与明灯了(见上述第二及第三项宗旨)。
为了贯彻总会的宗旨,在以黄祖耀为主席的中央理事会的领导下,设立了五个工作小组,即:行政组、文化组、学术组、出版组及文史资料组,负责将理论转化 为行动,并付诸实行。过去三年来,总会已有许多大型的活动,如举办“新加坡华人会馆沿革史图片及文物展览”,出版会刊 —《源》,编写并计划出版《华人礼俗指南》手册,举办“宗乡会馆交流会”,摄制第一部华人历史记录片《抚今追昔》,与新加坡广播局联办历史讲座“石叻夜 话”(共13讲),主办“上海民族乐团”演奏会,主办“全国宗乡会馆书画展”,联办“春到河畔迎新年”及筹办“文史资料中心”等等。
集中了人力、物力、财力后,统筹统办,就能推出一些其他会馆所难以办到的大型活动。所谓集掖成裘,众志成城,宗乡总会的成立,为各会馆的生存,展现了新机。
四、推行“五化计划”
历史的巨轮不断地向前辗进。宗乡会馆如能配合社会的需求,必定可以肩负起新的时代使命。我们说过,对挑战要作出适当的反应,要生存就必须变革求新。宗
乡会馆在转化过程中得到了新生,就应该持之有恒。我们要以新的姿态迎接廿一世纪,现在就得做好准备。笔者认为,宗乡会馆应该推行“五化计划”。所谓“五化
计划”,指的是:· 观念现代化
· 管理专业化
· 组织年青化
· 活动多元化
· 体系制度化
(一)观念现代化
在时代的前进步伐中,如果宗乡会馆仍然抱残守缺,无异是逆水行舟,肯定会被淘汰。观念现代化就是要抛弃陈旧的、腐朽的做事态度。简单说,就是要做好思 想准备工作。近年来,有不少宗乡会馆倡议开放门户,欢迎不同籍贯和不同种族的人士参加会馆的活动,这就是观念现代化的具体表现。这种表现,不仅超帮派、超 地缘、超血缘,甚至超种族,大有“天下为公”的精神,值得表扬。让不同种族的人士参与会馆的活动,亦有助于非华人了解华族文化,对促进多元种族社会各民族 间的感情与和睦共处,贡献靡薄。
(二)管理专业化
一个组织是否得以健全发展,乃有赖于专业化的管理。宗乡会馆由于种种因素,往往因陋就简。一间会馆的座办或秘书,还得兼做其他杂务,与其秘书职责极不相称。有些情况是:一个座办,兼职数家会馆,其工作之不能专心与不专业化的程度,由此可见。
宗乡会馆要生存,就得设立一个强有力的秘书处,延聘学有专长,精晓中英的行政人员担任秘书的职位。秘书处由秘书掌管,其下有数位书记人员作为助理’统 筹统办会馆的一切内外事务。宗乡总会在1988年10月举办“会馆执行秘书/座办专业研讨会”的目的,就是要让会馆明了专业化管理的重要性。
(三)组织年青化
最近,为了出版《总会三年》纪念特刊,我们特地访问了一些受英文教育人士,看看到底另一半的新加坡华人对会馆的认识有多少。在受访的15位人士中,职 业各有不同,有商行董事、律师、医生、保险从业员、教师、画家、公关经理、家庭主妇等。没有一个人是任何宗乡会馆的会员,只有几位的长辈曾经是会馆的会员 或理事。使我们惊异的是:好多受访人士,对会馆不了解或所知极少。在他们的印象中,会馆是:“同方言籍贯的老人家的去处,在那里,老人谈着过去苦难的岁 月”;有的说:“老年人把持会馆领导层,防碍年青人施展抱负”;“会馆是舞狮,各种庆典和老年人集会的场所”。大多数受访者觉得没有必要加入会馆。
这些受英文教育的人士,他们对会馆因隔阂而不了解,甚至误解,是可以理解的。不过,就事论事,宗乡会馆本身也应负一些责任。许多会馆长年大门深锁,暮气沉沉,遂使一般有识的青年望门兴叹。
组织年青化用俗语说就是领导层的自我更新。自我更新就是使团体继续生存的主要过程,犹如对一个体弱衰老的人,注入一枝强心剂。宗乡总会成立,三年来的 表现不俗,并不是没有原因的。总会属下的五个工作小组,共有47名成员。这些成员,一般平均年龄在40岁左右,他们都是学有专长的知识份子,有律师、行政 人员、商界经理、报馆编辑、作家、教师等等。有了这批年青人作后盾,就能推出一系列的活动,就不会给人予暮气沉沉的感觉。
(四)活动多元化
组织年青化与活动多元化往往就是一码事。1985年11月,总会曾经开展了一项“全国宗乡会馆的调查”工作。在受访的61家会馆中,有32家认为缺乏 新血及活动人才,是他们所面对的问题。一个有趣的现象是:那些活动少的会馆,他们的问题往往也就是缺乏新血的问题。这虽是三年前的现象,但却说明了一个事 实,那就是:新血的多寡与活动的频率成正比。
活动多元化是指:(一)活动节目的多样化;及(二)活动层面的广度与深度而言。比如,宗乡总会在过去所搞的活动,节目多姿多彩,如上文所述,有座谈 会、图片展、文艺表演、演奏会、出版计划等等,这是多样化。不过,在搞这些活动时,也应当注意到它的接触面,必须广泛地深入社会各个阶层。比如总会的长远 目标,是要普及历史知识,使国人对新加坡的历史,华族的传统文化和我们的根有具体的认识。在这指导原则下,总会就做了许多历史普及的工作:举办历史图片及 文物展,出版《新加坡华人会馆沿革史》历史图片集,印制《古迹书签》、《先贤书签》,摄制历史记录片《抚今追昔》,主办电台历史讲座“石叻夜话”,在总会 的会刊《源》刊载有关新加坡历史的文章。这种作法,是要更全面,更广面地散播历史知识,希望历史知识深入民间,包括学生、公众人士及文教界等。
除了要注意活动的广度外,即在普及工作的同时,也要提高,这就是活动的深度。总会正在积极筹办“文史资料中心”,作为华族历史的研究基地,就是活动深度的表现。
(五)体系制度化
华人习惯于家长制的管理,一言堂的制度有其好处,但亦有弊端。反映在宗乡会馆的体系上,就是年长的前辈往往有左右大局的权力。这种制度的弊端,就造成 “一朝天子一朝臣”的现象,“人亡阵息”,活动没有持续性。当一个强有力的领导人在位时,会馆的活动蓬勃,否则暮气沉沉。
体系制度化的意义在建立一个健全的行政制度。人可以换,但制度还在,依然可以应作自如,犹如英国的文官制度一样,历数百年而不衰。
五、总结
宗乡会馆未来的命运,掌握在会馆本身。如果我们能正确地认清当前的问题,勇敢地、果断地推行“五化计划”,那么,廿世纪八十年代首定是宗乡会馆的“转化新生”期了。历史告诉我们,宗乡会馆以“压力集团”的身份向当局争取某种权益,乃极少见。相反的,宗乡会馆却能积极地响应当局的号召,作出了许多有益于全民的活动。这种情况,在历史上屡见不鲜。从六十年代的响应筹募“国防基金”直到近期的“华语运动”,都是很好的例子。
华人宗乡会馆是一股不可忽视的社会力量。在近百年的新加坡历史上,会馆曾经扮演重要的角色。从转化中得到新生的宗乡会馆,将再度肩负起新的历史任务。
摘自《总会三年》(新加坡:宗乡会馆联合总会,1989年1月),页44-48
附录:
我的会馆生活
http://lilya1020.com/?tag=会馆-海外华人研究
思无邪
我的会馆生活
by Lilya on Apr 12, 2010 • No Comments
来会馆工作实属偶然,却因为来了这里,对新马华人历史以及S城的历史与现状有了大概的认识和了解,这才知道海外华人研究原来也发展得这样壮大。如此看来, 工作这事自己要摆正心态,无论什么样的工作,都能获得不一样的经验与认知。
闲话少说,我赶紧做一下最近的工作总结:
且说这会馆,民国时也是遍布京城的,而南洋的会馆多少有些不同。想当年,华人初到南洋,人地生疏,为了互相帮衬,沟通乡情,于是就按地域或业缘结成了各种 各样的会馆。这些会馆曾经在S城的社会生活中扮演了相当重要的角色。从会馆的历史中,我们可以看到当年华人是如何在这里一步步建立自己新的生活基地。本地的新华历史专家柯木林曾说:“整理新华史料,要先从会馆史着手。”“新加坡宗乡会馆的历史,可以说是近百年华人社会发展史的缩影。”
殖民地时期,初来南洋的第一批移民仍视中国为自己的祖国,而南洋只是暂居之地。乡贤们建立自己的会馆用以联络乡谊,帮助同乡,为其谋划福利,调解同乡间纠 纷,为子弟教育而创办学校,为保持传统而建立庙宇等等。翻阅会馆史,可以体味到初来的华人是如何艰辛地在南洋自力更生,维护传统。那时的华人跟中国保持着 密切的联系,他们庆祝双十国庆,为抗日捐款捐物,为家乡建设出钱出力。
二战后,南洋各国争取到民族独立,开始建设民族国家。50年代初期,周恩来主张解决华侨双重国籍问题,鼓励华侨选择所在国国籍,并在1955年的万隆会议 上提出了“婆家娘家理论”——“华侨入了居住国的籍,就像出嫁的女儿,居住国就是你的祖国,中国就是你的娘家,出嫁了还可走亲戚回娘家嘛。”(周恩来语) 周恩来的话打消了许多海外华侨的疑虑。此后,华侨逐渐转变为华人,成了南洋多元族群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此时的会馆,正是发展成熟的阶段,积极为居住国的发 展献计献力。
到了七八十年代,因为原有的会员陆续步入老年,而此时的会馆已经难以吸引到已经对祖籍地陌生的二代甚至三代以上华人移民,会馆逐渐走向了衰落。对于S城而 言,自1965年独立以来,政府就致力于培养人民的共同国家意识,力图把各族群结合起来,视为一个民族。同时,政府还开始大规模的城市重建,并且开始公共 组屋的建设,培养新的社区模式。为了促进各族群融合,这些公共住屋区里各族群的比例有严格的限制。在各社区设立民众联络所、公民咨询委员会以及居民委员 会,这些组织专门从事社区服务事务。在这种社会大趋势之下,会馆原有的功能逐渐被取代。一些没有产业的会馆因为缺乏资金和人员而关闭,而另一些有产业的会 馆还可靠租金或其他进项来维持运营。
如今,各个会馆在积极地寻找可持续发展之路。在华文日渐衰落的S城,一些会馆开始承担起挽救S城华文以及传播华族文化的使命。然而,在普遍对华文不重视的 S城,这条路不知道能走多久?
《联合早报》- 郑炳端:建造宗乡会馆乡村俱乐部 (2015-07-24)
http://www.zaobao.com.sg/forum/views/talk/story20150724-506580
宗乡会馆的产生,源于早年南来的中国移民。他们出于各种不同的目的,或因在故乡生活贫困,只能外出谋生,或希望在南洋寻求更好的发展。于是在 这一块人间净土上,来自中国四面八方,其中更多的是来自中国南方的移民,漂洋过海在这里扎根。俗语说“不是猛龙不过江”,为了保护个人利益,同时也保护群 体的利益,宗乡会馆因此产生。这些会馆的建立有的是按照籍贯,有的是按照姓氏,也有的是按照行业,这就是所谓的地缘性会馆、血缘性会馆和行业性会馆。
今天的宗乡会馆,随着政治、经济、文化的变更有了巨大的变化。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菲律宾等发展中国家基本上改变不大,依旧是老、中、青三代同堂,也 因为华人对自己家庭、社群的高度认同,许多传统的活动都很容易展开。而新加坡是一个高度发展的国家,成为南洋诸国的领头羊,这却也导致了今日宗乡会馆的问 题。新加坡的宗乡会馆大大小小数百个,有的活跃,有的在维持,也有的几乎完全没有活动。
新加坡宗乡会馆普遍存在的现象是:会员平均年龄在60 岁以上,董事会、执委会平均年龄更是在70岁以上。有些会馆的主席一做就是数十年,90岁老翁不言退。会馆的活动很多也以打卫生麻将,膜拜神明为主。因此 神诞与会庆是会馆主要的活动,也是财政的来源。有的会馆先辈们出钱出力,拥有很多不动产和现金,却不知道如何去投资,患得患失。而有的会馆却因缺乏资金, 会所沦为赌窟,以租金补贴财政。
另一方面,宗乡会馆以讲方言与华语为主,吸引不了年轻人。现在新加坡的年轻人以英语为主,不会说方言,华语也 不灵光,对宗乡会馆不了解也没兴趣了解,在他们的印象中,会馆都是老人公会,是老人聚会的地方,跟年轻一代格格不入,也没有必要去了解。会馆基本上失去了 广大人民的支持。小公会没有新会员,似乎就在等待关闭的一天。有房地产有资金的大会馆,颁发勤学奖励金,举办各种活动,办月刊或年刊,有所属学校的会馆则 规定会员子女可以优先报名就读,希望以这些措施吸引年轻人加入。可惜这种种措施往往还是留不住年轻人的心,为什么?
建国总理李光耀早已看到宗乡会馆的问题,在他的倡议下,由当时七大会馆发起成立了新加坡宗乡总会。但发展多年,今日的总会依然突破不大,距离当年建国总理的理想还是很远很远……
我心目中将来理想的宗乡会馆应该是不分方言,不分籍贯,不分区域,就像新加坡中华总商会一样,没有广东帮,福建帮以及其他籍贯的帮派之分。新加坡宗乡总 会应该发挥它的影响力,联合所有的会馆出钱出力,向国家要求一大片土地,与政府商讨一元对一元或更好的资助津贴条件,共同发展,建造“新加坡宗乡会馆乡村 俱乐部”。这个乡村俱乐部应有:高尔夫球场,五星级酒店,商业中心,娱乐设施(包括麻将室),健身房,体育跑道,标准型泳池,各种室内与室外的球场,音乐 厅,舞蹈室,还有舞狮舞龙的多元用途大厅……总之各种设施齐全。更重要的是应该包括“方言厅”和“姓氏厅”,保存和传承地缘性与血缘性的宗乡会馆精神(行 业性已被职工会所取代)。这样的一个综合性的会馆,有专人管理,活动设施可供会员使用,宾馆酒店能接待国外同乡来新加坡开国际会议,除此之外,也能为社会 及公众提供服务,赚取维持费。这将成为一个全世界最独特的宗乡会馆。这样一个综合性的宗乡会馆可以接受所有的新加坡华人成为会员,只收取每人每月一元,一 年12元的会费,这样大众化的会费人人都出得起。
当年的先贤们为了族群,为下一代,克勤克俭,毫无私心,筹集资金创立了今日的宗乡会馆,我们应该摒弃各种成见,集中、整合现有的宗乡会馆的资金和人力,打造一代新型的宗乡会馆俱乐部,就像当年先贤创建会馆一样。
作者是新加坡福州会馆名誉委员
新加坡福州长乐公会第一副主任
《联合早报》- 洪宝兴:会馆随时代转型 (2018-05-05)
https://www.zaobao.com.sg/forum/views/talk/story20180505-856358
拜读了记者谢燕燕在4月29日《早报星期天》的文章《会馆不能沦为死水或江湖》后,我也有些感想与读者分享。
这么多年来,每每翻看报纸读到有关社团会馆的报道时,十之八九会看到社团会馆发言人发表一些类似会馆管理层青黄不接、后继无人、年轻人不愿意参加会馆、将举办更多活动来吸引年轻人、招募新会员等等的说法。由此可见,这类情况多年来都没有改善,或者说,种种尝试并没有获得预期的效果。
笔者从1980年代开始参加社团会馆的活动,目睹时代的变迁与人事的变化。沦为“江湖”的会馆,至少还有“江湖人”往来,但是沦为“死水”的会馆,就和夕阳行业没两样了。难道我们就等着做到不能再做的那一天,让它随着时光消逝,被人遗忘吗?
为什么我们都要为会馆“没有接班人”而费尽心思呢?为什么我们罔顾现有的会员呢?
会馆的会员老化与全世界的人口老化问题是一样的。随着老龄化问题的显现,许多应时而生的名词如乐龄、银发族、黄金年华等出现在这个新时代;许多为乐龄人士所举办的活动,如老年大学、欢乐学堂等也在岛国各个角落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还有许多长者仍然活跃于社区及社团,参加卡拉OK歌唱班、学声乐、当义工、结交新朋友等。他们都在孩子成长后,家庭负担减轻后,快乐地过着自己曾经错过的生活,欣然迎向黄金岁月。
不管是地缘性或是血缘性的会馆,都有随着岁月老去的会员。他们对会馆都抱有缅怀祖乡或宗族的情感,那里有他们年轻时的同伴,有他们熟悉的语言,那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在会馆度过“快乐的黄金岁月”呢?
相关政府部门可以考虑在拥有资源的会馆内,协助会馆翻修适合乐龄人士活动的设施,在会馆内展开或开办乐龄活动,例如上述种种活动,甚至在会馆内设立日间乐龄中心。如果再配合会馆的常年活动,让这些老会员在熟悉的地方,用熟悉的语言与老朋友一起快乐地老去,这不正符合我国多数年长者“就地养老”的心愿吗?支持会馆的社会功能跟随时代改变,也可以创造机会让年轻人踏入会馆,赋予会馆新的活力。
希望有朝一日能让年轻人都迫不及待地“寻根”,不论是依据地缘或血缘,都乐于将年老的双亲送到会馆消磨时间。只要能将年轻人吸引到会馆来,加深他们对会馆的认识,再来探究会馆是否沦为“死水或江湖”的问题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