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光绪三年(1877年)开始向外国派驻使臣时起,清政府的“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就明文规定:使臣必须写日记定期寄回。按照这规定,日记既要记交涉 事件,又要记风土人情,还要使“数年以后”的中国人看了能够“洞悉各国事机”。这实际上是冶个人记事和工作汇报于一炉,使这种日记得以成为后世十分珍贵的 外交史料。
新加坡在地理位置上既为“南洋第一埠头”,晚清名人如斌椿、张德彝、郭嵩焘、曾纪泽、薛福成等,在遣洋出国途中,也到过新加坡。出国期间他们都写了一 些日记。1982年12月,福建师范大学历史系华侨史资料选辑组在郭舜平、周赞加、李少雄等人的努力下,编辑了《晚清海外笔记选》一书,选录了自十九世纪 六十年代至清末时期有关东南亚、南北美洲等地区华侨情况的记述。本文主要是介绍该书中有关新加坡记载较有参考价值的部分,俾让读者了解十九世纪新加坡的社 会风貌与民俗人情。
《笔记选》中有关新加坡的最早记载见于斌椿的《乘槎笔记》。斌椿为清内务府正白旗汉军,同治五年(1866年)奉命率领张德彝等前往法、英、俄、德等 国游历,采访风俗。他在同治五年二月十八日抵达新加坡,见到英国炮台,形势雄壮,“洋楼颇宏整”。这时华族人口约有七、八万之多,多为谋生而来,“不惮险 远也”。“山多虎,每出觅人食,且有渡水者。猿猴小者不盈尺,珍禽尤夥,五色俱备”。可见当年的新加坡还是十分荒凉的。
斌椿的随员张德彝在是年(1866年)8月11日由欧洲返航时,经过新加坡。在他所著的《航海述奇》中,记述了新加坡海港的情景是:“海水澄清,山峰竞秀”,“岸上有土人售卖藤子、蕉子、小猴、小鱼、五色花鸟、八哥、鹦鹉等。”
这是早年新加坡的海岸线情景
十年后(即1876年),张德彝再度来新。这时新加坡的华族人口已有“十万众”,“房舍虽增,鲜有华丽者”。胡亚基(原文写作胡琼轩)已任“俄国领事 官,英国议事官”。旅新期间,张德彝乘坐双马车,到距市区二十余里外的“胡公园,又名黄埔园”(即南生花园)游览,并在粤人所设的“新远香楼”用餐,一路 上“薰风拂面,花影迎眸,莺声燕语,红绿参差”,一片热带风光气息,跃然纸上(张德彝,《随使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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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中年以上的知识分子,都读过《中华文选》中的“新加坡洪家花园记”一文。这篇有名的文章,作者就是郭嵩焘,晚清一位杰出的外交官。光绪二年 (1876年),清政府为了玛嘉里案,被迫派遣郭嵩焘为正使,刘锡鸿为副使,启程前往英国“谢罪” 1。他们在是年(1876年)10月28日下午抵达新加坡。在郭嵩焘所著的《使西纪程》及刘锡鸿著的《英轺日记》中,都记述了他们在新加坡的活动。他们游 览了“胡氏园”(南生花园),“憩于其圃”,对园内“奇花异草,珍禽怪禽及所陈设”,留下深刻印象。当时新加坡总督雷哲(William Drummond Jervois) 亦派其翻译必麒麟 (W. A. Pickering) 遣马车陪同游历。参观当年巡洋至新的福建船政厂之扬武兵船,会见兵船提督蔡国祥、国喜两兄弟及侨领胡亚基。“船兵皆升桅声炮”。然后在必麒麟陪同下,至洪 家花园,“闽广人公地也”。“花木成林,有水一溪, 极清幽之致。…”, 可惜洪家花园的确实遗址, 如今已不可考了!
光绪四年(1878年),清廷派遣曾纪泽为驻英、法大臣。曾纪泽是中国近代史名人曾国藩的儿子,清朝驻新加坡第一任领事官左秉隆的顶头上司。1878年11月12日抵达新加坡,接见了新设的新加坡领事胡亚基 (原文写作胡璇泽)。曾纪泽抵新时,可能已过响午,“英人休息较早,已闭店门,华人贸易正喧闹也”。新加坡“庙宇、会馆、酒楼、戏台无不具备。…土产胡椒、蔗糖、槟榔、椰、瓜及诸果实,天气极热如盛夏,以树林茂密故无瘴气”(曾纪泽,《使西日记》)。
曾纪泽与胡亚基(原文为胡琼轩)久谈,谈话内容是有关中国领事官在新筹募经费之事。胡亚基讲的是广东话,曾纪泽是湖南湘乡人,不谙粤语,“因以英语相 问答焉”。曾纪泽记述他在津沪时,遇闽广人谈及胡亚基,“常有贬词”,“大约出于忌妒者之口,未足凭信”。这段文字记载,栩栩如生,笔者认为十分精彩,颇 可一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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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洋琐记》的作者蔡钧,光绪十年(1884年)三月初二日在遣洋回国途中抵达新加坡。当时胡亚基已在四年前辞世了,继任的左秉隆领事是从北京直接派 来的官员。左秉隆自1881年9月25日领凭上任迄今,已有三载。蔡钧抵步时,便乘车至“大清国领事府”,访左子兴(秉隆)司马。从另一项记载看,当年的 中国领事署是“租于民间”的(袁祖志,《瀛海采问纪实》),约距市区四、五里。蔡钧与左秉隆“清谈既久”,左氏仍邀请他去看广东大戏(“司马邀往观剧,优 人皆粤产”),或许由于左秉隆是广东番禺人的缘故吧!
蔡钧观察到新加坡的“风俗习尚,仿佛粤东。天气四时皆热,早晚如中土夏初,正午直若中土三伏。佣工者得单衣一袭,可供一年之用,故喜于此处旅居也”。 至于市场贸易,道路负贩(街边小贩),“皆中土人”(华人),“街衢整洁,房屋华盛,远逊香港,惟多平壤,一望延袤…乡间耕植者,亦皆中土人也。”
十九世纪八十年代,贸易有着长足的进步。商业的发展,资本的累积,出现了殷商。配合了清廷“鬻官制度”的实行,一时炎徼殊域,翎顶满街走,“大夫第”和 “朝议第”眩耀门楣。这正是蔡钧所记载的“途中所见,夏屋渠渠”,书“大夫第”、“朝议第”者,则陈、黄两家之居宅也。“虽远隔数万里之外,旅居百十年之 远,而仍复奉正朔,遵服制,不忘官阀之荣,皇灵之震叠,不既远免哉!”
此时华族人口,“约计有十余万,闽居其七,广居其三。”殷商的住宅,除广夏闰闳外,“更有极富者,皆置花园”,“车马精良,陈设珍异”,而“开筵宴 兵,亦极丰腆,中西之俗参半”,正是当年上流社会生活的写照。(袁祖志,《瀛海采问纪实》。袁祖志是清代著名文人袁枚之孙。)
商业社会的副产品是“鸦片烟廊暨酒店甚多,两种生理,日纳税银二千元。妓寮极夥,税亦甚巨。置屋产者利十税一,其他称是,一年所入,不知凡几”,可见经营声色娱乐及屋业的,在百年前已是一门有利可图的生意。
晚清访新官员中,有一位曾任京师大学堂教员,堪称教育学者(他亦精通地理学),此人就是邹代钧,光绪十二年(1886年)二月廿四日抵新加坡。在他所 著《西征纪程》中,对当年新加坡文教情况的记载是这样的:“新加坡旧本柔佛国,南海中小岛…其衣冠、语言、礼仪、风俗,尚守华制,惜文教未兴,子弟之聪俊 者皆入西塾,通西文,圣经贤传竟不与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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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福成是由洋务派中分化出来的一个改良主义政治家,他与郭嵩焘可说是晚清外交官中之佼佼者。光绪十五年(1889年)奉派出使英、法、意、比四国。他 著名的《出使英法意比四国日记》就是从次年出国之日起写的。中学时代读过“巴黎观油画记”和“游蜡人馆记”两篇文章,就是从这部日记中节录出来的。薛福成 比郭嵩焘小整整二十岁,出使四国时,已年过半百,文章早已海内闻名,政治上也已经形成系统的观点。这部日记,可视为他研究国际问题,讨论中外关系的最后作 品。其中的思想,概括一句话,就是:“中国必须开放”。
光绪十六年(1890年)正月二十二日薛福成到新加坡。其时左秉隆领事仍在任上,“左秉隆子兴率其侄随员即选知县左棠树南来谒”。薛福成对左氏评价甚高,谓:“左君在此为领事九年,精明干练,熟谙洋语,与英官皆浃洽,办事颇称稳惬,盖领事中之出色者。”
据薛福成记载,英国当年在新加坡有“水陆兵房二所,约有兵丁三千。有机器厂大小五所,书院三所,而中国亦有一所,曰‘萃英书院’者,商人陈金钟所创也。”
薛福成也接见了“英巡抚施密司”(即坡督 Cecil Clementi Smith)及“闽商候选道兼暹罗领事官陈金钟”。此时陈金钟年事已高了,“金钟字吰音,原籍海澄,居新加坡数世矣,以商致富数百万金…金钟颇疏财好义…年六十余,有十子,尚中国衣冠,惟言语不通,须用人传话。自称不忘中国,日后有事极愿效力…。”
新加坡的海港,“商舶云集”,这是英政府采取自由港口贸易的结果。“英人不税进出口货物以示招徕”,“今只抽洋药税、酒税,每月可得八十五万元。贸易之盛岁值至千余万元”。新加坡“不生五谷、棉花,俱由他埠运来”(薛福成,《出使英法意比四国日记》)。
1890年正是新加坡开埠后的七十年,当时华族人口已增至“十五、六万矣”。“此间人民最杂,约有十数种,如闽、奥、琼州、嘉应州,印度暨噶罗巴(雅 加达)所辖诸岛如西里百(西里伯斯),爪哇(今亦称爪华),吉宁言语格不相入。除华民外,巫来由族及印度人约有十万,英人三千。”
世事白云苍狗,变幻无常。从访新的晚清官员笔记中,可以略窥新加坡社会与人事的变化。光绪二十年(1894年)晚清官僚王之春访问新加坡时,左秉隆领 事经已调职,继任的是“总领事候选知府张振勋(弼士)”。当年著名的南生花园,在胡亚基逝世后家道中落,也已变故了。“复询陈金钟,云已前年殁,其家今亦 中衰”。人事沧桑如斯,怎不令人感慨万千!
薛福成出使时,新加坡有闽、广人约十四、五万,如今已增至廿一万余人了,“此外英人二千余,土著阿刺伯、印度、巫来由各种亦止共数万人。然英税华货独苛,洋货每百不过抽五,华货则每值百抽至十余元不等,此殊未足以持平也”。(王之春,《使俄草》)。
晚清海外笔记中有关新加坡的记载,尚见于张荫桓的《三洲日记》,力钧的《槟榔屿志略》及阙名的《游历笔记》等,由于资料与其他笔记中所载略同,故不复赘。
摘自柯木林、林孝胜合著,《新华历史与人物研究》(新加坡:南洋学会,1986年4月第一版),页191-197。署题“晚清海外笔记中有关新加坡的记载”
【注释】
1 1874年(同治十三年)英副将柏郎(Browne)奉命自缅甸取道入云南,北京英使馆翻译员玛嘉里(Nargary)从云南入缅迎接。1875年玛嘉里回云南,途中为土人所杀。英使威妥玛(Thomas Francis Wrade)指此事件为滇抚岑毓英所主使,提出许多无理要求,并下旗归国,谓以兵戎相见,以相恐吓。清廷卒表示让步,于1876年派李鸿章与英使签订〈烟台条约〉。
政大机构典藏 - 晚清駐檳榔嶼副領事之角色分析(1893-1911)
http://nccur.lib.nccu.edu.tw/handle/140.119/31780
Abstract: 十九世紀末的檳榔嶼華人社會,其人口總數約為八萬餘人,其中屬客家方言群者,只有七千餘人,尚不及該地華人總人口數的十分之一。儘管如此,客家籍富商卻能 不間斷的出任清朝政府派駐該地的副領事,無疑顯示出其有獨特之處。其中,張弼士出任首任副領事,更是其關鍵的肇始。因為透過張氏的精心安排和計畫,遂逐步 奠定該職繼續由客家富商擔任的基礎。至於客家籍富商出任該職,不僅讓他們有更多的機會接觸祖國事務,亦進一步將他們引入檳榔嶼華人社會的領導階層,成為名 符其實的華人社會領袖,同時亦造就了客家籍「埔梅集團」的興起。副領事一職,是清朝政府對外設立使領館中,層級最低的一個小機構。就機構本身而言,它的影 響力是非常有限,無足輕重。是故,長期以來,亦不會特別引人注意到檳榔嶼副領事,到底會對近代中國帶來怎樣的影響和改變。不過,就因為擔任副領事者當中, 有了張弼士、張煜南、謝榮光、梁碧如和戴春榮等人物的出現,以致改變了和凸顯出檳榔嶼副領事的重要性。尤其是張弼士更透過他商業網絡的優勢,而躋入清朝的 商業官僚體系內,甚至更成為主管晚清商務的商務大臣,進而推動和影響了晚清商業資本主義的發展。此外,當革命派在檳榔嶼展開活動至中華民國建立為止,該批 亦官亦商的檳榔嶼副領事,不僅沒有對革命派加以打壓,甚至還默許他們的親族參與革命活動。因此,同盟會南洋支部自新加坡遷往檳榔嶼之後,革命派在南洋的活 動和發展,得以繼續藉由在當地的重整機會,而取得喘息和重新出發的新契機。由此觀之,檳榔嶼副領事對於近代中國政治的發展,無疑亦扮演著一個極特殊又關鍵 的角色,對近代中國實產生了一個極大的衝擊和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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檳榔嶼廣東暨汀州會館編,《檳榔嶼廣東暨汀州會館貳百週年紀念特刊》,檳榔嶼:檳榔嶼廣東暨汀州會館,1998年2月15日。
(四)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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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期刊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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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育崧,〈新加坡中國領事設置史〉,收錄於氏著,《椰陰館文存(第一卷)》,新加坡:南洋學會,1984年,頁113-120。
陳育崧,〈陳怡老案與清代遷民政策之改變〉,收錄於氏著,《椰陰館文存(第一卷)》,新加坡:南洋學會,1984年,頁137-141。
陳育崧,〈緒言〉,收錄於陳荊和與陳育崧編著,《新加坡華文碑銘集錄》,香港: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社,1972年,頁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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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劍虹,〈平章公館的歷史發展輪廓(1881-1974)〉,收錄於檳州華人大會堂特刊編輯委員會編,《檳州華人大會堂慶祝成立一百週年/新廈落成開幕紀念特刊》,檳城:檳州華人大會堂,1983年,頁135-1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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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學位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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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達嘉,〈商人與政治:以上海為中心的探討(1895-1914)〉,台北:國立台灣大學歷史學研究所博士論文,1994年。
李慶平,〈清末保僑政策與駐外領事之設置〉,台北:國立政治大學外交研究所碩士論文,1972年。
林玉如,〈清季總理衙門設置及其政治地位之研究〉,台南:國立成功大學歷史研究所碩士論文,2002年。
張克宏,〈康有為在新馬〉,新加坡:新加坡國立大學中文系碩士論文,1998年。
郭人豪,〈晚清商務改革與海外華商關係之研究〉,台南:國立成功大學歷史研究所碩士論文,2004年。
陳世榮,〈清代北桃園的開發與地方社會建構(1683-1895)〉,中壢:國立中央大學歷史研究所碩士論文,1999年。
陳偉玉,〈同盟會南洋支部領袖與辛亥革命〉,新加坡:新加坡國立大學中文系碩士論文,2001年。
黃于玲,〈晚清中國與新馬華僑關係研究〉,台南:國立成功大學歷史研究所碩士論文,1999年。
(七)報刊(微捲)
《中興日報》(1907-1910)
《叻報》(1887-1912)
《南洋總匯(新)報》(1908-1912)
《檳城新報》(1895-1912)
《天南新報》(1898-1905)
《星報》(1890-1898)
《南僑日報》(1911-1914)
《振南報》(1913-1920)
(八)工具書
北京大學東方語言文學系印度尼西亞語言文學教研室《新印度尼西亞語漢語詞典》編寫組編,《新印度尼西亞語漢語詞典》,北京:商務印書館,1997年。
周南京主編,《世界華僑華人詞典》,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3年。
姚楠主編,《東南亞歷史詞典》,上海:辭書出版社,1995年。
故宮博物館明清檔案部、福建師範大學歷史系合編,《清季中外使領年表》,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
管林主編,《廣東歷史人物辭典》,廣東:廣東高等教育出版社,2001年6月。
黎敏斐編繪,《馬來亞地圖集》,香港:海光出版社,1959年6月再版。
謝佐芝主編,《世界客屬人物大全(上冊)》,新加坡:崇文出版社,1990年。
乙、英文部分
(A)Government Sourc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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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Newspaper[microfor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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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aits Budget (1894-1911)
Straits Times (1893-1911)
Straits Echo(1903-1911)
Pinang Gazette & Straits Chronicle(1893-1911)
丙、馬來文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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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scription: 博士
國立政治大學
歷史研究所
89153504
93
Source URI: http://thesis.lib.nccu.edu.tw/record/#G0891535041
: 學位論文
thes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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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合早报》- 昔日中学华文课本 描绘植物园前身 (2020-04-23)
由宋文翰主编的《中华文选》于1947年出版。这是一套中学华文课本,昔日的华校生耳熟能详。
初中第二册有篇课文《新加坡洪家花园记》,作者为郭嵩焘,湖南湘阴人,清朝光绪年间受委出使英法大臣。课文的题解相当简单,除了稍稍提及新加坡地理位置的重要性,只说明洪家花园是新加坡当地的一个公园。据此,读者顾名思义,会以为洪家花园是洪姓富贵人家所建设的公园。
1970年《中华文选增编本》出版,仍由宋文翰主编,初中第二册照旧收录这篇课文,可喜的是,作者生平介绍和题解详细多了。
根据《中华文选增编本》,郭嵩焘是中国出使英法的第一人,1876年赴英,途经新加坡。或许经过考证,编者准确地说明,洪家花园就是现在新加坡乞鲁年律(Cluny Road,古鲁尼路)的植物园前身,本来称为皇家花园,不晓得是否作者故意或笔误,竟写成“洪家花园”。当时的地址是在三角埔(Bras Basah Road),后来迁到乞鲁年律改名植物园,华人普通称为“红毛花园”。
植物园前身也称洪家花园
综合上述,《新加坡洪家花园记》的写作年度很可能是在1876年。这是一篇新加坡的重要史料,可从中窥探新加坡植物园前身的风貌。
我查看了新加坡植物园官网,发现一段文字:1859年,农业园艺协会(Agri-Horticultural Society)将一片60英亩的废弃种植园转变为一个休闲花园,这座花园后来演变成今天所见,广受欢迎的新加坡植物园。
官网上所说的休闲公园,也许就是课文中所说的“洪家花园”。
谨此分析这篇课文的内容,供有兴趣者参考。
郭嵩焘文宗桐城派,文章简练有条理。本文结构严谨,分五段,大约500个字。
第一段点出洪家花园与闽广人士的关系,并以“花木成林,有水一溪,极清幽之致”概括全园风景。
第二段叙写园中豢养的兽类,如虎、豹、狗熊、山狗、猨、狨、豺、狸、黄鼠、松鼠、山獭等。
第三段记述园中饲养的各种鸟类,包括鹦鹉、鹰、雉、鸽、青鸾、山雀、水雀等。
第四段描绘园里植物的三大奇景:罗汉松覆地如钟;藤萝障天如巨屏;长松高入云际,悬针周匝如盘。
最后一段补充前文,指出园中花木大都插牌标记,显示它们来自世界各国,并以“足见此园魄力之大矣”结束全篇。
如果没细读这篇课文,我们很难想象,新加坡植物园的前身,尽管规模小,却是集动物园、飞禽公园与植物园于一身。
当“昭昭天命”遭遇“天朝上国”:中美两国的初次相遇
https://mp.weixin.qq.com/s/tiPJtIXt8oS9JF2w7a_McA
《联合早报》 - 民国记者张若谷及其笔下的新加坡 (2022-07-11)
https://www.zaobao.com.sg/lifestyle/culture/story20220711-1291646
民国记者张若谷曾与鲁迅打笔仗。1933年他开始旅欧西行,历时两年,并写下“海行五万里,陆行二万里”的旅行笔记《游欧猎奇印象》,书中关于新加坡的文章有七篇。在张若谷笔下,当年的新加坡是“欧亚航路的咽喉、东方人类的熔炉”。
在航海运输时代,新加坡是许多中国人前往欧洲求学或旅游途中的必经之地。曾经为鲁迅所不屑被讽刺是“礼拜五派”文人,并拟议在出版的《五讲三嘘集》中作为“一嘘”之对象的张若谷留下的著作多达十多本,其中的《游欧猎奇印象》在初版84年后还被拿来重新编排出版。
张若谷其人其事
张若谷,1905年出生于上海南汇,早年就读于徐汇中学,得到过中国著名教育家、天主教徒马相伯的亲炙。在中国抗日战争爆发后,他应邀入编《马相伯先生年谱》,撰写《马相伯学习生活》等书籍。张若谷毕业于上海震旦大学,又在比利时鲁汶大学接受过西式高等教育,深受法国文学思潮的影响。
1927年11月,《真善美》杂志于上海创刊,张若谷接受聘用担任主编。《真善美》杂志是一份原创文学刊物,选用的文章大多是轻松小品文,以及一些符合上层社会格调的小说及诗歌。
周作人的闲话体随笔就是通过这本刊物而得以广泛传播。此外,刊物还译介外国文学,但与当时的苏俄文学提倡“革命” “民主” “觉醒” “抗争”等潮流词语的风潮保持距离。
1928年12月17日,《南洋商报》第22版刊载一则署名“铭弊”的文章,题曰:“所谓冰冷的感情”。文章最后一段有这样一句话:“中国最近也有张若谷之流,在反对北欧的文学底精神而赞美南欧了。”然而,《真善美》杂志以轻快优美的风格和明媚淡雅的趣味性,吸引了中上层社群读者,特别是上海女性读者的喜爱。张若谷十分推崇当时沪上正兴起的咖啡座,认为带来了“别致的法国艺术空气”;他为此还推出一部取名为《咖啡座谈》的散文集。
为纪念《真善美》创刊一周年,杂志开辟“女作家号”,于1929年2月出版。这期专号刊登了二十多位女作家的文学作品,其中包括著名作家冰心等。每篇稿件在刊出的同时附上女作家的一帧玉照,这种看来略显轻浮的手法当时招致新文学作家的广泛批评,主编张若谷被人责备“为了商业利益而出卖性”。可这并不妨碍他成为上海滩上大受女读者拥戴和青睐的作家。
享有高知名度的张若谷想乘胜追击,趁势创办《女作家》杂志,不过杂志只出版一期就停刊了。1930年3月20日,《南洋商报》第20版刊印“许由”撰著的《一九二八年之中国文坛(一)》一文直指,“至于张若谷的编女作家什志便是投机事业了,真善美的女作家专号确实轰动一时,到了张若谷以为这是一桩大生意——发财之道,继续编了女作家什志便连送人看都没人要了。”
1932年2月29日,《南洋商报》第6版刊登一则“沪二月九日讯”,大字标题是《沪上战区观察记》。新闻报道了记者那天前往“一·二八”中日对抗火线区采访的经历;与记者同行的三人中,其中“一位是音乐家张若谷君”。张若谷曾经在上海艺术大学任教。早在1925年,他就应《申报》编辑的邀约,“担任写关于音乐方面的文字”。
1932年,张若谷出任《大晚报》记者一职。年底,北新书局将他在《大晚报》上连载的小说《婆汉迷》结集出版。书名标题是波希米亚的中文音译,小说以巴黎为背景,却旨在讽刺当时的中国文学家和诗人,影射了鲁迅、郁达夫等人。对张若谷从来不屑的鲁迅,立刻予以还击。1933年初,鲁迅发表翻译自戈庚的“NoaNoa”。
“NoaNoa”是毛利语,意思是“野花香”。戈庚即是法国著名画家高更,这部著作是高更厌恶所谓的西方文明社会,在“泰息谛”与纯朴善良的野蛮人生活数年的纪录。针对张若谷新启用的笔名“罗无心”,鲁迅为“NoaNoa”的译者署名“罗怃”,并在小说的前言中挖苦调侃:“译者是一个无名的人,但译笔却并不在有名的人物之下。”
那一年3月3日,张若谷在《大晚报》,针对当时普遍使用的影射、暗喻等写作手法,发表《拥护》一文,声称“唯其言论不自由,才有好文章做出来,所谓冷嘲、讽刺、幽默和其他形形色色,不敢负言论责任的文体,在压迫钳制之下,却都应运产生出来了。”9日,他又在《大晚报》发表《恶癖》一文,“要求中国有为的青年,切勿借了‘文人无行’的幌子,犯着可诟病的恶癖。”对此,鲁迅开足火力,先后在《申报》“自由谈”,以“何家干”署名发文反击。 4月4日,发表了《文人无文》;5月9日,再发表《不负责任的坦克车》。两篇文章皆收录于鲁迅的《伪自由书》里。
台湾“国家图书馆”馆藏《游欧猎奇印象》一书封面。(作者提供)
5月12日,张若谷乘坐“万德伯爵”特快邮轮,离别家乡上海,开始了他的旅欧西行,历时两年之久。《游欧猎奇印象》在1936年初版发行,书中收集了张若谷“海行五万里,陆行二万里”的旅行笔记。旅欧前刚与鲁迅在文字上过招的张若谷,似乎并没有让笔战干扰了出游的兴致,一路上他的文笔卓然,为当时中国人极少听闻的西陆风土人情跃然纸上。文章在数种报纸上发表后,一时风动四起,令张若谷本人声名大振。
2020年重新编排出版
纵览《游欧猎奇印象》一书目录,其中关于新加坡的文章共七篇,篇名分别是:《“狮岛”新加坡》《新加坡的华侨》《在华侨欢迎会中》《“狮岛”的交通》《军事上的新加坡》《新加坡军港一瞥》《世界第九大商埠》。在文章中张若谷以记者自称,行文洒脱,善于调和都市市民读者的口味。在出游欧洲三周年之际,他又以极富吸引力的《游欧猎奇印象》为书名,将文章结集出版,颇受张氏读者群之青睐。2020年,中国文史出版社将此书重新编排出版,可见其魅力之所在。
在张若谷笔下,当年的新加坡是“欧亚航路的咽喉、东方人类的熔炉”。张氏写道:“五月十八日离别上海后的第七天,天气晴朗,海波不兴。上午九时左右,‘万德伯爵’特快邮船,驶泊在新加坡的码头。”“炎阳把街道晒得像火坑一样,火伞高张,旅客们都戴上从香港新买来的白帽儿,或马尼拉草帽。大家怕热,都想以车代步。”“记者叨光,附随中华朝圣代表团,得参加新加坡华侨筹备的欢迎大会。会场在天主堂附设的华侨学校中,主席某中国教士,致欢迎词。他先用马来语,继用福建话翻译,记者一句都听不懂。后由代表团中杨汝荣主教用广东话答谢词,也不甚了了。”“我们参加的明明是华侨发起的欢迎会,可是因为语言不通,无异是赴一个外国语的演讲会。幸亏会场中张贴的各种欢迎标语,和欢迎词等,都是用中文写的。”
不乏猎奇笔触
张氏笔下的文字,对新加坡的交通状况语多赞赏,但字里行间也不乏猎奇的笔触,譬如:“男女并肩同乘人力车、马来铁路可直达暹罗。”“新加坡的街道,广阔而又整洁,道旁都有深沟低洼,为泻水及扫除垃圾的用。两旁植树,多高数丈的椰子树。交通代步的利器,有汽车、电车、马车、人力车、牛车,及火车。人力车高,而且大,作元宝形。分单人座双人座两种。双人座车身大如马车,可以二人并坐。在新加坡,男女并肩携手,合坐人力车,是极寻常事件。” “装载货物的,多用重笨异常的牛车,往往用牛两头并拖。但是牛性似乎颇机警,它们都善于避让汽车和电车。这几种不很谐和的车辆,混在一条街道上驶走的时候,却可以象征着两种不同的时代精神:近代轻快的交通利器,直有取代旧式笨重牛车而驾上的趋势。同样地,20世纪的物质文明,早已征服了殖民地的原始文明。牛车和人力车式的文明早晚要变成为被淘汰的东西。”
在一篇《印度洋上》,张若谷告诉读者:“五月十八日傍晚,‘万德伯爵’号在新加坡解缆启程,向锡兰岛前进。”《南洋商报》在1935年1月25日和26日的“ 商余”版,分上下两次刊登张若谷的同名文章。但不同的是,那是作者写于西游欧洲回返上海的航程中:“十月二十九日,自英京苏格兰。十一月一日,在葛拉斯哥,搭招商局新轮海贞启碇。”经过多日海上航行,船“……到萨蓬Sadong,这是荷属苏门答腊岛上的一个军港,在新加坡的西南。据海员们相告,该地是一个小村落,只有一条热闹的市街。居民为马来种人,亦有不少福建广东两省的华侨。土产以水果香料为大宗。间有出售貂鼠鹦鹉及稚虎者,可惜行囊羞涩,否则购买若干奇禽怪兽,分送上海诸亲友,亦可作新年礼物用也。”
吁取消新闻检查制度
1935年,张若谷回到上海,出任《时报》记者。1936年,张氏出任南京《朝报》主编,后改任上海《神州报》记者。1936年2月5日,《南洋商报》第11版刊登“上海记者为争取言论自由宣言”全文,张若谷连同顾执中、庞学棠、谭丹辰、萨空了等一共61位新闻从业人员一齐署名,呼吁国民政府取消新闻检查制度,反对压制对中日对抗真相作出揭露的新闻报道。1937年7月7日,抗日战争在中国全面爆发,《中美日报》创刊,张若谷在《中美日本》用中英双语发表大量抗日救亡的文章。1941年9月24日,张若谷在上海法租界,因抗日救国罪被日本宪兵汇同法国警务当局逮捕。在中外各大新闻媒体舆论的呼吁下,各界积极设法营救,最后日方不得不放人。
1945年抗战胜利后,张若谷赴南京,担任天主教《益世报》主编。1955年9月8日,张若谷因宗教原因被抄家,继被遣送中国东北劳改。后经法院复查,撤销原判,无罪释放。1967年,张若谷因病逝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