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柯木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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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近年来,研究新华历史,得到社会的普遍重视与鼓励。所谓“盛世修典”,随着国家经济的发展,寻根的风气也热了起来,这是好事。
然而,研究历史,面对浩翰的史料,如何权衡取舍,的确是棘手的问题。新加坡宗乡会馆联合总会(简称宗乡总会)过去五年来(1986-1991)在整理新华史料的工作方面,不遗余力。身为历史研究工作者及宗乡总会学术主任,这里就以个人的实践经验,谈谈这方面的问题。
二
整理新华史料,要先从会馆史着手。我们知道,新加坡宗乡会馆的历史,可说是近百年华人社会发展史的缩影。—
这是新华历史的特点。只有在掌握这一特点,也即是对新华历史的发展规律有所认识后,才能有效地进行史料的整理工作。1986年3月,宗乡总会出版了《新加坡华人会馆沿革史》(柯木林等编),作为这项繁浩工作的开端。
《新加坡华人会馆沿革史》利用大量的档案图片,重现了过去一百多年来新华社会的状况和历史场景,让我们清楚地看到了新华社会如何由浮动人口,进展到定居住
民的历史过程。在初民的阶段,当殖民地政府未将社会事业和公众福利纳入政治范围之前,所有民间的一切公众生活,多通过人民自己建立的中心来进行,起初是庙
宇,后来是会馆。
然而,华人会馆在不同的历史发展阶段中,起着不同的作用。从团结乡亲,排解纷争,到举办善举,开设学校,发挥了高度的社会功能。各会馆历年所出版的书刊,不仅是我们珍贵的文化遗产,也是研究新华社会史的重要资料。
在这意义上,1989年6月所编印的《新加坡会馆书刊目录汇编》(林孝胜编),是宗乡总会在整理新华史料工作的另一贡献。
该书的692条书目,包括了地缘性的同乡会馆,血缘性的宗亲会馆和业缘性的出版物,以及学校和文化团体的纪念刊等,可说是新加坡华人社团近几十年来出版物最完整的目录总汇,为新华史学者,提供有利的研究条件。
与《新加坡会馆书刊目录汇编》进行的同时,宗乡总会也在积极筹备编纂两部工具书:一部是《新加坡宗乡会馆录》(陈万发等编);另一部是《新华历史人物列传》(柯木林主编)。《新加坡宗乡会馆录》计划在1992年出版,该书将收录时下约265间左右的宗乡会馆,列明其成立年代、创办人、会员人数、主要活动及大事记等。希望此书面世后,可作为学者研究宗乡会馆的指南。
早年会馆领袖,往往也是新华社会领导层的中坚分子。因此,要更全面研究宗乡会馆的历史,就不能忽略历史人物所起的作用。整理新华历史人物史料,乃当务之急。从这点上说,《新华历史人物列传》在1994年编竣后,将是本地首都历史人物典籍,填补了新华史学界在这方面的空白。
《新华历史人物列传》所收录的范围包括政治、经济、宗教、文学、艺术、教育、体育、新闻、学术及华人社团等各界已故知名人士,上起1819年,下迄1990年,初步拟定名单约有1500人。通过对这些历史人物的简介(如祖藉、别号、事略、对社会贡献等),让国人更了解我们的历史,亦为研究者提供一部必要的工具书。
许多华人会馆的档案记录,不是匮乏不全,就是日治时期被销毁,致使学者无法追源溯流,观其全貌。
幸好新加坡的华文报章,对各会馆的组织、执委选举及其他种种活动,都有详细的报导。因此,翻阅战前的华文报(如《叻报》、《星报》、《天南新报》、《南洋
商报》及《星洲日报》等),披沙掠金,把有关会馆的史料勾勒出来,去芜存菁,无疑可丰富新华历史的内容。基于此,宗乡总会计划以三年的时间,在1995年出版《新华会馆史料汇编(1881-1941)》(崔贵强主编),为各会馆保存史料,还其本来面貌。
三
上述整理会馆史料的工作,需要一批受过史学训练,通晓中英双语学人负责推行。以编纂《新华历史人物列传》一书而言,宗乡总会于是邀请了香港大学校长,国际知名的华人史学者王赓武教授,南澳芬得勒斯大学(Flinders University
of South Australia)社会科学研究所副教授杨进发博士及南澳阿德烈大学历史系教授颜清湟博士为历史顾问。
目前,宗乡总会学术组有9名成员,平均年龄在45岁
左右。他们多数是科班出身,有的曾负笈海外考获高等学位,通晓中英文。他们对文化的热诚及对历史的浓厚兴趣,都是推动研究工作的原动力。唯一的缺点是他们
各自都有自己的固定职业,只能利用业余时间整理史料。我们希望在往后的日子里,当宗乡总会的经济能力许可的时候,能有一批专业研究者。搞“文化企业”是我
们的最终心愿。
历史研究乃千秋大业,从长远看,如果没有一研究基地,是无法把工作做好的。因此,宗乡总会成立伊始,即提出成立“新华文史资料中心”的计划。我们亦欣然地看到这项计划的实现。1988年9月,文史资料中心脱离学术组自成一组,以便更有效地为研究者提供服务。
新华文史资料中心是在已故东南亚史学界泰斗许云樵教授藏书的基础上发展开来的。许云樵教授藏书三万册,已全部捐赠宗乡总会。以目前有限的资源,只能陈列一万多册,其中三千册是有关华人史的著述。1989年10月,配合文史资料中心的开放,宗乡总会编印《许云樵藏书目录初编》,方便研究者查阅。
四
俗语说:“巧妇难为无米炊”,没有史料,伟大的史著是不可能产生的。整理新华史料,除上述诸点外,更需要做到确切和全面的程度。我们不能局限于文献资料,
其他碑铭金石,口述历史,族谱歌谣等,也应在收录之列;我们也不能偏重华文报章书刊,从侨乡记录,乃至官方的海峡殖民地档案(Straits Settlements
Records),英文报如《新加坡纪事报》(Singapore
Chronicle),《新加坡自由西报》(Singapore Free
Press)及《海峡时报》(Straits
Times)等等,对研究新华社会史,同等重要。
只有在史料确切和全面的情况下,才能作出正确的论断和结论。确切了,但只是片面的,其结论也难免流于片面性。因此,要做到确切与全面性,是很不容易的!
更何况任何个人穷毕生之力,也无法涉猎全部资料。要解决这个问题,可以分工合作的方式来进行。
过去由于条件的限制,这方面的工作还做得不够。今后宗乡总会的学术组与文史资料中心,可以负起这项任务。
对于所收集的史料,必须在实事求是的基础上,进行联系的对比和分析研究。我们应该以一分为三,即抱着辨伪、扬弃和接受三种态度来对待它。从这方面说,宗乡总会愿与各界分享其整理新华史料的经验。今后的工作意向,是要提高人们对新华史的意识(Awareness)。这可以通过加强与各学术团体交流,设立“新华研究基金”,出版学术丛书,充实与发掘研究资料(如口述历史,文献档案,田野调查,侨乡资料等)来达到目的。假以时日,希望宗乡总会能成为海内外研究华人史的中流砥柱。
摘自新加坡《联合早报星期刊》( 1991年6月30日)